编纂志书难，编纂人物志尤难，这是方志界的共识。说人物志是难中之难，不仅因为它是"志中之志"、"志中之髓"，还在于它涉及面广、争议较多，具有很强的思想性、政策性，是志书的"敏感点"所在。尤其是反映现代化城市的人物，其入志标准，编辑体例、撰写方法均无成例可借鉴，需要"摸着石头过河"，在探索中行进。而其中最难唱的是人物传记这出"重头戏"。
《哈尔滨市志 人物志》编纂工作尚未进入正式编写阶段，但各项基础工作却已经着手六七个年头了。特别是编辑出版了三辑人物传记《哈尔滨人物》，"为探索志书中人物传的撰写方法，广泛征求各个方面对入志人物的意见，尽量避免志书编纂过程中出现疏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为《哈尔滨市志·人物志》的正式编纂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哈尔滨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参照《哈尔滨人物》的编纂实践，制订下发了《<哈尔滨市志·人物志>编纂方案》，方案规定了一些收录、编纂原则及编纂具体要求。做为负责《人物志》的编辑，通过编纂《哈尔滨人物》的工作实践，不仅加深了对编纂《哈尔滨市志·人物志》重大意义的认识，也切实感到担负这部志书编辑工作的份量与难度。重温《哈尔滨人物》，回顾其人物的确定，资料的使用，传记的撰写等工作过程，感慨油然而生，现联缀成文，谈谈个人对这些问题的粗浅体会。
一、写人物传记须惜墨如金与浓墨重彩相结合
志书人物传记与文学人物传记最大的区别是前者必须坚持真实性与准确性，不允许形容、夸张，更不准虚构。但它又是传记，不能写成悼词或履历表，不能干巴巴地平铺直叙。应当写得生动感人，在严谨凝炼中见风采，做到"不是对僵尸的临摹，而是对生命的鉴赏。"这就要求人物传记的作者在资料剪裁上多下功夫，对于传主非典型性的经历或事件精炼概括，大胆略写；抓住传主有影响、有传世价值、能表现其个性特点的作为、语言浓墨重彩地写，把"闪光点"写透。我们为人物立传，不是记人物一生活动的流水帐，不必事无巨细，西瓜芝麻都一律照拣不误。原吉林省省长王季平同志曾讲过这样一件事：从前有一位秀才为其去世的叔父写过一个小传，他先用五个字写了死者的姓名籍贯，然后用三十四个字写传： "幼习文，屡试不中；改习武，一箭毙鹄吏，退而就医，十年无一顾者。公愤，公疾，公自医，公卒。"这篇小传用"屡试不中"，"十年无一顾者，，几个字概括了传主几乎一生的生活过程，而以"一箭毙鹄吏"、 "公自医，公卒"两个典型资料写这位叔公习武、学医的"成就"。射箭不中箭靶却射死监靶官，治病把自己治死了，唯妙唯肖地刻画出一事无成而死要面子庸人的嘴脸。此人此事未必真有，此文却很可以为修志者写人物传记做参考。
《哈尔滨人物》中一些人物传的作者，在人物传记详略的处理方面是很见匠心的。"马道台"马忠骏是一位著名的进步民主人士，作者写《马忠骏》，写作重点放在他坚持民族气节，维护祖国尊严，与日、俄侵略者在交涉中抗争的几件事，着重展开写了马忠骏1900年和俄国驻旅顺要塞司令阿列克塞耶夫交涉俄军入侵我国东北一事。交涉中，马忠骏置生死于度外，不辱使命，终于达成俄军停止进攻，中方维持地方秩序的协议。又以800字的篇幅记述了马忠骏在东北沦陷时期"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宁可坐牢而不肯与日本侵略者合污，并教育子女不为日伪当局效劳的高风亮节。而对他的宦海沉浮经历与遁居乡里经历只做简略的交待，因为这不是"马道台"的主要业绩，它们不能反映具有民族气节的进步民主人士马忠骏的本质。
地方行政领导的功绩，主要体现予繁荣地方经济文化所起的决策、组织，领导作用。《吕其恩》的作者对吕其恩40岁以前的经历只做了简明扼要的概括介绍，重点记述了他任哈尔滨市长期间为哈尔滨发展成为我国东北北部最大的中心城市所起的关键作用。作者选择了吕其恩"一五"期间主持建设"三大动力"和平房新型工业区，新建扩建哈尔滨学府路文化教育区，"二五"期问建设三棵树化工区、哈西机械工业区，1957年抗特大洪水，修成20公里长的沿江公园，重建太阳岛风景区，1961年创办首届"哈尔滨之夏音乐会"；1963年举办首届冰灯游园会，"文化大革命"后恢复工作，主持 "7381"地下战备工程这几件大事，不仅反映出这位市长长远的战略发展眼光，也反映出为哈尔滨市的发展繁荣所做的贡献。
其他象名厨师《张锡财》，文章从其继承传统、自创新奇、传授技艺三个方面，写其高超的烹调技术。眼科名医《石增荣》，文章以其创办明明眼科医院，全国首创角膜移植手术成功，捐献房产、药厂、藏书、医疗器械给国家几件事贯穿其80年人生路途。选要事、选大事，选传主最有影响的业绩，简略介绍传主无关紧要的经历行迹，有详有略写人物传，主线清楚，业绩突出，个性分明，容易给读者留下深刻、鲜明的印象，相反，《哈尔滨人物》中有的文章由于没能处理好主次、详略关系，人物一生写得既"详"且"全"，却给人以拖沓拉杂，脉络不清的感觉。这类问题正是志书编辑人员在编辑工作中应当竭力纠正的。
二、人物意必须是信史，不虚美，不添恶，不误收
爱不溢美，恨不诅咒，公允地、实事求是地记述被立传的人物是非功过，是修志者撰写人物传时必须遵循的原则。本届修志，虽然不可能出现封建社会编史修志那种"举之则使上天，按之当使入地"的现象，但是写正面人物尽可能"高大泉"(高、大、全)，写反面人物想方设法"卜世仁"(不是人)的向题并不是没有，特别是褒贬不是寓于事实的记述之中，而是用一些空泛的标语口号表达爱憎。写好人"任劳任怨"、"革命老黄牛"、"他的革命业绩和崇高品德值得我们永远纪念"。写坏人"穷凶极恶"、"阴险毒辣"、"遗臭万年"。这种用贴标签、画脸谱式的空泛语言写出的人物毫无生气，根本不会感动他人，更不必说会具有"存史、资治、教化"的作用了。
写人物传须求实求真，应当有一种"打破砂锅纹到底"的精神，对收集到的资料要进行细致的比较、分析、鉴别，确实没有疑点，才能使用。耿田是呼兰县有名的剿匪女英雄，其生前就自己剿匪经历作过多次讲演报告，去世后，录音，文字材料留存很多。撰稿者接到为耿田写传的任务后，并没有完全根据耿田自己说的情况不加选择地照抄照搬，而是广泛地收集原始资料，多方寻找当事人，剔除了耿田自己渲染夸张得很"玄"的情节，实事求是地记述了这位女剿匪英雄瓦解土匪的功绩。
姚锡九是哈尔滨市妇孺皆知的大汉奸、大恶霸。《姚锡九》传中写了这样一件事""新舞台"(黑龙江省评剧院)小生'园园红'相貌出众，武功、唱、做都很出色，其妻也是同台演员，姿色绝美，名噪一时。姚锡九为了霸占这个女人，竟不惜重金买通地痞张和尚，暗杀了'园园红'"。从内容看，确是一件能揭露姚锡九罪恶的典型事例，编辑此稿时未做任何更动。结果认为没问题的却偏偏出了问题。《哈尔滨人物》出版后，市文化局史志办同志指出此事记述有误，据曾与"小元元红"(魏联升)同台演出的赵松樵说，这件事发生在1922年3月。"小元元红"来哈尔滨演戏，一炮走红，轰动哈埠。姚锡九姨太太"三荷花"最爱看"小元元红"的戏，逢演必到，此举引起姚锡九的嫉妒，并迁怒于"小元元红"，便唆使流氓在新舞台将正在后台化妆的"小元元红"刺死。通过比较，可以发现，人物是"小元元红"而不是"园园红"，事情的起因也不是姚锡九霸占女演员而是因为吃醋而起杀机。
30年代哈尔滨市有一位著名进步女作家，建国后曾任全国文联委员、中国作家协会理事、全餍妇联委员。市妇联编纂的妇联部门志为她立了传，称她"1983年离休，1990年病逝，终年78岁。"编辑《哈尔滨人物》时也准备为这位女作家立传，并邀请一位老同志执笔。由于这位女作家晚年工作居住在沈阳，为了查找核实资料，这位老同志南下沈阳，北京，最后带回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这位女作家重病缠身，但并没有去世。"这样，《哈尔滨人物》只好"割爱"了，避免了一处重大失误，为市妇联部门志纠正了一个重大失误。
事实说明，编辑工作不能想当然，不能草率从事。处理稿件应当慎之又慎，多问九个为什么，特别是史实。一定要严格把关、核实。最好在志书正式出版前，将人物传记打印成册，广泛征求各方面，特别是当事人、知情者、专门研究者的意见，保证史实准确。
三、反映人物个性特征的细节小事，不能忽视省略
司马迁写人物，往往通过选择典型的细节小事揭示人物的精神风貌，使其笔下的各种人物，千年之下，凛凛而有生气。刘邦、项羽、韩信这些历史人物所以妇孺皆知，与《史记》中绘声绘色记述他们的一些典型细节小事有很大的关系。这种记述方法很值得我们写地方志人物传借鉴。
几年来，地方志专业刊物刊登了不少人物传，有的就颇以写细节小事见长。《山西地方志》1989年刊登了卫太宗写的一篇700字的厨师传记，《张卯小传》，其中用近200字写了这样一件小事。"1962年4月，他(张卯)去西安外国语学院看望女儿。一天，亲家董巩(时任学院党委书记)，邀请苏联客人吃顿便饭，特请他做菜。他收拾停当，正在琢磨做什么菜，隔窗忽见院内有一棵香椿树，枝头嫩叶娇红泛绿，他灵机一动，即采下嫩叶，做了一道独具北方风味的'香椿鱼'，接着又做了'豆腐盒子'、'生汆丸子'等几道菜，其色、香、形、味俱佳，苏联客人品尝后，赞不绝口……"写厨师应当着重写他的技艺，但《张卯小传》的作者选择了一个很新的角度，写他如何临时应变、应景创新，从而令人信服地反映了张卯不同凡响的超群手艺。《张卯小传》用近三分之一的文字写这件小事，并不显得文章比重失调，说明它在全文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文章的精华部分。我们在编纂《哈尔滨人物》时．曾将这篇人物小传复印了很多份，发给人物传作者参考，对如何写好人物传细节小事起到了一定的借鉴作用。
《哈尔滨人物》收录的一些人物传记中时而也可见到一些细节小事写得很精彩、别致的地方，通过这些细节突出反映了人物的个性，收到了以小见大，情味隽永的效果。《吴恕三》有这样一个细节，"文化大革命"中，全国著名的锅炉专家吴恕三被隔离审查，"有一天，打扫厕所，见地上有两张英文刊物残页，就蹲下看得忘乎所以，直到监篱人员凶狠地站在面前。"短短一个细节，既传神地反映了这位学者在逆境中仍然丝毫未减的求知欲望和书生"呆"气，也折射出那个人妖颠倒时代践踏文化、知识的暴行。
著名作家乌 白辛(作品有《冰山上的来客》、《赫哲人的婚礼》等剧本)传是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作家李五泉撰写的。写这位全国知名作家不幸结局时既具体又含蓄，很有散文诗的情味．这个细节是这样写的："在他经常垂钓的太阳岛上，人们发现了他的遗体和一个有着很浓的酒味、呛人的敌敌畏昧的空瓶子，这位富有才华的作家就这样放下了他的笔。"愤懑、悲怆的控诉完全蕴含在细节描述之中，收到了余味无尽的效果，使人读后感慨万千。当然，为人物写传，细节小事不可写得过多过滥，因为它又是导致文章琐碎、零散的原因之一，这又是编辑人物志时应当注意的。
以上几个问题，既是技术问题，也是辑编人员在编辑人物志时应遵循的一些原则，因为它都是直接关系到志书质量高低的重要因素。做为编辑，重读《哈尔滨人物》，感受是复杂的，有欣慰、有遗憾，更多的是惭愧。"往者，来者之鉴，"愿《哈尔滨人物》成为自己编辑《哈尔滨市志·人物志》的动力和阶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