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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刊次:2010.4(总第55期)  
  类别:地情开发  
20世纪初俄侨的涌入及其对哈尔滨的影响
梅玉凤
(作者:黑龙江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学生)
     
    神奇的自然环境使哈尔滨散发着雪一样耀眼的银光,特殊的地缘政治又给冰城添了一抹热情的赤色。特别是俄侨的涌入,俄罗斯风情的注入,中俄文化在哈的交汇与融合使其具有中国其他任何城市所不及的东西方文化融合的独到韵味。
    俄国哲学家赫尔岑在《往事与随想》中写道:"充分的理解过去,我们可以弄清楚现状;深刻认识过去的意义,我们可以揭示未来;向后看,就是向前进。"深入了解俄侨迁入境内的情况及其对哈尔滨的影响,特别是对近代20世纪初十月革命影响下的俄侨浪潮及其带给哈尔滨社会生活各方面影响的研究,不仅是中俄往来的友好见证,有利于加深中俄两国人民的深层认识和交流,更对建设冰城夏都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与俄罗斯的交往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元朝,当时中国的史书称俄国为"斡罗思"。《元史》记载,至顺元年(1330年),就有大批斡罗思人为元朝戍边、屯田。近代以来,到1715年至1860年,俄国先后派遣13批东正教传教士来到北京,神职人员共达155人。这些俄国传教士和商人组成了在中国的早期俄国侨民。在1897年中东铁路开工后,特别是1917年十月革命以后,又有大批俄侨来到中国,其中1922年最多,整个黑龙江的俄侨达20万人,主要是东北地区,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哈尔滨。哈尔滨1922年的侨民情况是:英国182人,美国106人,法国83人,德国112人,意大利45人。由此看来,俄罗斯移民数量不仅在哈尔滨超过了当地中国居民的数量,而且与来自其他国家的侨民数量横向相比也是最多的。这支庞大的俄侨群体包括工程技术人员、管理人员、医生、律师、工厂主、商人、手工业者、文化娱乐行业人员、资本家及其家属等。这些找到安身之所的俄国侨民们,在异国他乡继承、保存和弘扬俄罗斯文化和传统,身体力行的建设着带有浓厚俄域风情的中国北疆城市。生活在中国的社会环境中的侨民在与中国各阶层民众进行多方面的接触与交往的同时,接受了中国文化的影响,形成了俄国侨民独特的文化,用自己的文学和社会文化活动为中俄文化的相互认识和相互理解做出了贡献。
    纵观中俄交流史,俄侨的迁入是中俄政治环境的推拉合力所致。在俄方面,习惯从文化的、人道的视角看待社会历史现象的知识者,难以理解十月革命的意义,难以接受革命出现的一系列现象,于是一些人怀疑、忧虑,陷入沉思,一些人做出了强烈的反应,一些人发出了痛苦的预言(如柯罗连科、高尔基、勃洛克、爱伦堡等)。这些情绪由于局势的动荡不安、物质生活条件的恶化、知识阶层社会地位的下降、言论和出版自由受到限制等原因而不断加剧。自1918年起,就不断有许多蜚声文坛的作家迁居国外,还有一些知名作家被遣送出国。清末、民初的哈尔滨没有大规模战乱,是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因此俄侨在这里可以安生。在这一推一拉之间,俄侨迁入的浪潮自然汹涌不断。到了1928年留在哈尔滨的俄侨仍达10万人之多。
    在鼎盛时期的20世纪20、30年代,哈尔滨有200多家俄资企业,差不多覆盖着各种经济部门。如当时规模最大的工厂哈尔滨铁路总工厂,老哈尔滨人称之为"三十六棚";如规模宏大的满洲第一制粉公司等面粉厂;如1900年建立的中国最早的啤酒厂乌卢布列夫斯基啤酒厂等酒厂;如1904年建立的、甚至注册到香港的老巴夺烟厂等等。到1926年,俄侨在哈尔滨的工业总投资已达45250000金卢布。这还不包括沿线的林业、采矿业等。俄资的注入不仅刺激了哈尔滨经济的发展,也为中俄人民提供了就业机会,以中东铁路为例,1927年铁路沿线职工苏联人为8945名,中国人为9993名,几乎与哈尔滨本地的中国工人相差无几,这正体现着中俄人民与哈尔滨发展之间相互依存的密切关系:经济的发展满足了俄侨的基本生活需要,而工人队伍中俄侨的加入又必然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
    为了在异国他乡一圆故乡梦,俄罗斯的建筑师以莫斯科的城市规划为模式建设哈尔滨:即以几个街区为中心,街道以放射状向四面八方延伸,而且每条街道均以俄文命名,东正教堂至今随处可见。这种独特的城市规划,对哈尔滨近百年的城市布局都有非常大的影响,构成了哈尔滨城市的一大特色,这也是哈尔滨当年被称为"东方莫斯科"的一个原因。
    移民到东北地区的俄罗斯人有一部分人,主要是妇女与来自黄河中下游地区的汉族移民(他们大部分是单身汉,俗称跑腿子)组成家庭。在这样的家庭里,汉文化由男子一方向女子一方传播,俄罗斯文化由女子一方向男子一方传播,而双方所生子女从小就兼备汉、俄两种文化的特点。俄罗斯贫民(农民)最早出现在中俄边界中国一侧。十月革命后,又大量出现在中东铁路沿线,包括像哈尔滨这样的大城市。由于俄罗斯贫民大量涌入中国,加上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中俄两国移民之间出现通婚现象。由此使俄罗斯文化在中国的传播多了一个渠道,即家庭传播的渠道,而这种渠道之于文化传播的广度和深度是其他渠道所无法比拟的。如果说,俄罗斯的大资本家及一些官员为哈尔滨的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作出了卓越贡献,那么,占绝大部分的工人、农民、市民甚至对难民哈尔滨的贡献也不可抹杀,因为这些人身体力行的传播和消化着中俄文化。
    中国近代思想的进步不仅得益于英美,俄国的革命思想对中国民族解放和国家建设影响也极为深远。1917年4月哈尔滨的俄国工兵代表苏维埃创办的《劳动之声》就是最早把马列主义传入中国的。自此哈尔滨作为俄国思想传入中国的窗口,在民族解放和新中国建设乃至今天都发挥无可取代的作用。除此之外,居住在哈尔滨的俄罗斯侨民还组织出版了以东方为题的刊物。保存下来的有两期文化艺术月刊《窗》,第一期现保存在俄罗斯国家图书馆里。十月革命胜利后,由于大批俄国人定居中东铁路沿线,红党和白党在中东铁路沿线的争夺日益激烈。整个20年代,不同阶级、阶层的代表从各自利益出发创办了各种类型的刊物。在沙俄残余分子霍尔瓦特等人控制下的中东铁路继续出的有《前进报》、《东省铁路通讯》、《路警周刊》。布尔什维克党人于1922年3月12日创办了《青年社会主义革命者报》。20年代是俄国人办刊热情高涨的十年,1926年共有俄文报纸13种,杂志24种。据不完全统计,此间有30余种刊物问世。与此同时,还出现了一批宗教刊物,如《基督教之路》、《圣赐粮食》、《信仰与生活》等。直到"九一八"事变后,由于大批俄人离开哈尔滨及铁路沿线,加之日本人的限制,刊物才明显减少。这些种类繁多的刊物不但丰富了居于哈尔滨的各国人民的精神生活,即使是对现今哈尔滨的近现代历史研究仍旧具有重要意义。
    俄国移民在哈尔滨的聚集还创造了当时中国极具特色的在华俄侨文学,又被称作远东俄侨文学,主要指侨居我国哈尔滨、上海等的俄人的文学。它是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大批俄人迁居到我国东北而产生的,十月革命以后由于白俄流亡浪潮涌向我国而日益兴旺,20年代后期和30年代达到鼎盛。哈尔滨曾是远东俄侨的文化中心,也是在华俄侨文学的发源地和大本营。1918-1922年,白俄流亡浪潮涌向我国,一批作家也随之而来。1918年,哈尔滨俄侨成立了第一个文艺社团--"环"社,诗人中最活跃的是弗·卡梅施纽克和谢·阿雷莫夫。1921年哈尔滨出版了俄侨作家、汉学家什库金的《中国传说》。著名的诗人、翻译家米哈伊尔,谢尔巴科夫1921年在《中国》丛刊上发表了题为"皇帝-龙"的诗,1922年在海参崴创作出十四行诗"人参",反映出东方个民族的精神道德世界与其他各民族的共同之处。当年高尔基的"知识"社成员斯基塔列茨(1869-1941)和古谢夫·奥伦堡斯基(1867-1963)于1921年流亡至哈尔滨,古谢夫·奥伦堡斯基于1922年编辑出版过一本《文学丛刊》。斯基塔列茨在哈尔滨侨居十余年,曾领导哈尔滨商会的文学小组,参与编辑《松花江夜话》(1923),并在这里发表回忆高尔基的片段,1924年出版记述日本关东大地震的《横滨的毁灭》一书。阿·涅斯麦洛夫(1891-1945)是在华俄侨文学的杰出代表之一,1924年流亡哈尔滨,他在哈尔滨多年任《喉舌报》编辑,出版了四部诗集,其中《血红色的反光》(1928)、《没有祖国》(1931)就是20世纪初期出版的。由此,哈尔滨曾被称为中国的俄国城,也是俄侨在华文学生活的起点。
    除了文学、思想等方面的影响,俄侨对哈尔滨教育的影响更是深远至今。据1935年出版的《满洲教育史》统计,是年哈尔滨共有俄国人公立学校14所,各类私立学校,包括铁路沿线,如1924年开办的牙克石初高级小学、一面坡私立中学在内,总计60余所。其中影响最深的当属1920年成立的哈尔滨工业学校,即现在的哈尔滨工业大学,在这个学校工作和学习的不乏名人。如美国的"理论力学之父"C.P.季莫申克曾在此任教。俄罗斯科学院通讯院士B.H.伊万诺夫、澳大利亚科学院院士萨马林等很多科学家都是从哈工大毕业的。该学校是按俄罗斯的教学大纲授课的,培养了很多的中国和俄国工程师,很多中国工程师在解放后为我国的经济建设和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在20世纪初乃至解放后,俄语作为一门学科加入授课内容为黑龙江的现代教育奠定了基础,也为整个东北地区的发展提供了科学技术条件。所以当时不仅东北的学生,内地的学生也纷纷来哈求学,他们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而且都能自如的讲俄语。作为全国聚集俄语学生数量最多之地,至今在培养中俄交流和贸易人才上人首屈一指。
    在大批侨居铁路沿线的俄国人中成分十分复杂,除代表俄国统治阶级利益的政府官员、军人、教师和大商人外,也不乏懒汉、酗酒者和刑满释放者,这些人将其恶劣的生活习惯带到中国来,毒害了中国人民。但暇不足以遮玉,俄侨对哈尔滨的积极影响仍不可小觑。哈尔滨在长达一个世纪俄罗斯文化的熏陶下,早已流下了深深的烙印。可以说俄罗斯文化已渗透到哈尔滨生活的方方面面,和哈尔滨的地域文化融为一体,如冰火相交般形成了独具俄罗斯特色的哈尔滨地域文化。这里的文化当然是广义上的,不仅仅局限于精神层面的。属于经济性质的,资金和劳动力双管齐下,对哈尔滨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自毋庸赘言;属于城市建设性质的,从规划到建筑都尽展东正风格;属于文化传播性质的,俄侨与中国居民通过婚姻纽带血肉的结合对中俄文化的交融作用更是不容抹杀;属于艺术性质的,丰富了当时人们的精神生活,也震撼着当代人们的心灵;属于宗教性质的,教堂部分地得到保存,并且东正教一直存在;属于教育实体性质的,异域教授方式与传统教育的结合,让整个东北在教育模式和人才培养上双丰收;属于服饰和饮食性质的,哈尔滨比其他城市更早喜欢吃面包,喝啤酒,喜欢穿布拉吉、裘皮大衣、戴礼帽等等;属于语言性质的,也已经在不同适用范围内被吸收,如布拉吉、马达、畏得罗、马什等等。至于俄语本身,可以认为,哈尔滨掌握它的人比任何城市都多。老哈尔滨人口中还时不时地溜出一些边缘语,这些印在人们脑海和内心深处的极具亲和力的语言,无不折射出俄侨对中国边境城市,特别是哈尔滨的深刻影响和永久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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