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后,毛泽东主席第一次前往苏联访问,出于安全、保密等诸多因素考虑,中央政治局决定,毛泽东所率的代表团乘火车前往。同时规定,毛泽东此行中途不下专列、不带随行记者,各地党政负责干部一律不进站迎送,除非主席特别召见,否则不会见当地政府官员,更没有视察东北各地的计划。
毛泽东的出访行程计划是随时向中央汇报并得以批准的,即便是访苏结束回到国内也是这样。毛泽东于1950年2月17日离开莫斯科,2月26日到达中苏边境城市满洲里。期间,毛泽东亲自拟定电报发给在京主持工作的刘少奇同志:"我们一行预计2月26日到达满洲里,尔后拟于海拉尔、哈尔滨、长春、四平、铁岭各停车1--3小时,到沈阳拟停1--2天,请通知各地负责同志保守秘密,不要公开发表消息"。(见《汪东兴日记》210页)
由此可见,毛泽东在返京途中并没有在沿途各地进行视察的打算,只是拟在东北首府沈阳停留1--2天,做暂短休息。但毛泽东主席到达哈尔滨后,不但停留下来,而且还视察了工厂,与省、市领导长谈并一连题写了5幅题词,这其中又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笔者在编著《毛泽东与黑龙江》一书时,曾多次采访当年跟随毛泽东一起访苏并陪同来哈尔滨视察的贴身卫士李家骥老人,同时也查阅了大量史料,经过研究、浅析如下,供同志们参考。
1950年2月27日,下午14时15分,毛泽东所乘的专列抵达哈尔滨火车站,然后来到颐园街1号住处,休息片刻便接见了松江省委和哈尔滨市委的领导。毛主席一边看着当地的报纸,一边认真地听取省市领导的汇报。看得出来,毛主席对加快国民经济建设和对城市改造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说:"要学会建设城市、管理城市,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新的艰巨任务。"他指出当前城市的中心工作就是恢复和发展生产。随后当他问到哈尔滨都有什么大工厂时,省委领导马上答道:"哈尔滨的大工厂不多,除一些轻工业加工厂外,只有一个规模比较大的叫'三十六棚'铁路工厂。当时沙俄将工厂给中国,工人们就都管他叫'三十六棚'铁路工厂了。"省委领导随后详细汇报了"三十六棚"铁路工厂的基本情况。毛主席听了,非常高兴地说:"我要去看看!"
1950年初,哈尔滨与全国人民一样,处于国民经济恢复时期,面临着严重的困难,生产任务非常繁重。全面恢复和发展生产方面的基本状况,是党中央和毛主席非常关心的,特别是毛泽东离开莫斯科后,沿途还在苏联的一些大城市,参观了部分大的工厂企业,了解了他们一些管理工厂的经验。回到哈尔滨,毛主席也想借机搞调查研究,寻求如何加快国民经济建议步伐的途径,所以毛主席当即提出要到那里看看。
毛主席在工厂,直接来到车间和一线工人、干部交谈,了解工厂的设备、生产和人员情况,当费立人厂长向毛主席汇报说:"这个厂是个老厂,设备都很陈旧了,不过这台气锤目前在东北是最大的,可以锻制大件。"毛主席指出:"设备陈旧也很重要,他是我们的宝贝,要好好利用,好好保护它,要管好这个工厂。"
周总理问:"这个工厂在全国是不是算大厂啦?"费立人同志回答道:"就机车车辆来说,这个厂算是最老最大的工厂了。"周总理说:"在苏联有两三千工人的工厂就算大厂了,你们有五六千人,是算很大的工厂啦。"
这时毛主席接着说:"是的,越是大厂越要管好,发挥作用。哈尔滨是全国最早解放的大城市,这个工厂是哈尔滨最大的工厂,你们应该给全国工厂做出榜样。"费立人厂长听后连连称是。
毛主席在视察中,在问到厂里有多少党支部、有多少党员时,费立人同志详细地向毛主席做了汇报。毛主席听了不住地点头。接着又问工厂老工人多不多,费立人回答:"老工人很多。"毛主席满意地说:"老工人多好,我们不懂就靠老工人来管工厂嘛!"毛主席又问:"工厂还有没有什么附设机构?"费立人回答:"厂里有卫生所、职工食堂、厂外有工人俱乐部,还有一个厂办技工学校。"毛主席感兴趣地听着,又问道:"俱乐部都干些什么?"费立人回答:"开会和演文艺节目。"主席问:"办不办职工夜校?"费立人回答:"没有职工夜校,但厂里办了很多政治业务学习班。"主席说:"政治是要学的,工人也应该学点文化技术。"主席接着问:"技工校的学生毕业后,还是回到这个厂做工吗?"费立人回答:"是!"毛主席听后,语重心长地嘱咐费立人和随行的其他工厂负责人说:"培养新工人也很重要。"
周总理接着说:"这个厂的技术人员是从哪里来的?"费立人说:"多数是从老工人中选拔出来的。"周总理说:"从实际中培养技术人员很好,将来从大学里也要培养专门人才。"主席赞同地说:"是的!"
再去机车分厂的路上,毛主席还关心地问费立人同志:"你懂得如何管工厂吗?"费立人同志望着毛主席亲切的笑脸,摇摇头说:"不懂,我是新调来管业务的。"毛主席说:"要学会管好工厂,不懂就学习,我们都得学习。"片刻,毛主席又强调说:"你们要向老工人好好学习,学会管理工厂。"周总理补充说:"要管好工厂,培养人才,出产品、出经验、出干部,为全国机车车辆工厂树立榜样。费立人等同志聆听着毛主席和周总理的重要指示,对工厂的建设方针更加明确了,对今后的工作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毛主席从哈尔滨铁路车辆厂又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国际旅行社。在楼顶平台上,他听取饶斌市长对城市的介绍。
毛主席远望着城市,认真听取饶斌市长汇报,他沉思了片刻,问道:"哈尔滨有多少人口?饶斌说:"全市有60多万人口,外籍人口1万多,分属十几个国家,其中苏联人最多。"
毛主席说:"要多搞些工厂,应该把哈尔滨由消费城市改造成工业生产的大城市。"
然后毛主席若有所思地说:"哈尔滨很美,要多栽树,你们要学会建设城市和管理好城市。"
毛泽东返回颐园街1号住处已经是晚上18时多了。此时,毛主席还没有留住的意思,而真正改变原因的理由,则是与随后的一段晚宴有关。
在建国前夕,毛泽东主席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就告诫全党,"因为胜利,党内的骄傲情绪、以功自居的情绪、停顿起来不求进步的情绪、贪图享乐不愿再过艰苦生活的情绪可能生长。这一点现在就必须向党内讲明白,务必使同志们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在离开西柏坡时,毛主席就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们进京赶考去,应当考合格,我们绝不当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出好成绩,不要被退回来。"
进城后,毛泽东主席非常担心我们党的干部,特别高级干部的变化,生怕他们被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所击倒。因此,他时刻在关心、观察所接触的干部。这次毛泽东从苏联归国是建国后毛泽东第一次外出,第一次路过地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地方高级干部,所以他特别留心,以便发现问题。
毛泽东主席到达哈尔滨火车站时,前往车站迎接的东北局、松江省委、哈尔滨市委的领导有:高岗、张策、饶斌、李延禄、郑依平、苏生等。毛主席身披蓝色斗篷,头戴俄式皮帽,满面红光,微笑着和大家一一握手,问候。在站台上毛泽东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面露不悦。原来他看见来迎接的地方干部都穿着当时比较高级的毛领大衣,头戴皮帽,足蹬锃亮的皮鞋,站成一排,非常乍眼,与同车去满洲里迎接毛主席的中央领导罗瑞卿、腾代远、李富春等形成鲜明对照。他们穿着还是部队发给的旧式军大衣、棉大衣和棉帽子,显得非常土气。这样一对比,毛主席心里便产生一丝不快。
哈尔滨是全国解放最早的一个大城市,国民经济恢复发展得比全国其它省会城市快一些,再加上是边境省份,接触苏联外宾机会很多。所以省、市领导外事活动时,穿戴也比较讲究,给人一种不够朴素的印象。而毛主席看在眼里,口中没说,却记在心里。
毛主席一行被安排在颐园街1号,这里是原波兰籍木材商人葛瓦里斯基的公馆,是一栋体现古典主义思潮的花园别墅。该楼设计造型优美,富丽堂皇,室内陈设典雅豪华,毛主席一进大厅,环视一周,便说:"这里真阔气!"
按照原来的行程计划,毛泽东主席一行晚餐后,便离开哈尔滨,乘车南行。而这顿晚餐用完后,毛主席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来,要与地方的同志们谈谈。
毛泽东主席访苏归来,路过哈尔滨,并要在此停留、休息、用餐。这一消息传来,当时的省市领导喜出望外,一方面是出于对领袖的热爱、敬仰,又要体现对国际友人的热情(同车归来的有越南民主共和国主席胡志明),所以这顿接风洗尘的晚餐搞得很丰盛。宴会席上是八菜一汤,大多是黑龙江省的特产,有熊掌、飞龙、猴头和松花江产的白鱼。虽然菜不算多,但做的都是地方的美味佳肴。随着一道道菜上席,省、市领导还兴奋地一一介绍。可是毛主席眉头紧锁,由于当着胡主席的面,毛主席没说什么,只在盘中夹了点青菜,吃了半碗米饭,而对鱼、肉之类的菜肴根本一筷未动。宴会结束后,省市领导陪同毛主席一同走出饭厅,毛主席对他们说:"我们国家还很穷,不要铺张浪费,要勤俭节约。不是正式宴请外宾,就不要搞大鱼大肉,做点米饭青菜之类就可以了。"
毛主席来到二楼寝室,看见室内欧式铁床,弹簧床垫,全新的绸缎卧具,再一次说了句,"这里真阔气。"
毛主席到哈尔滨短短5个小时,耳闻目睹,心里泛起一阵波澜。此时,省市领导又想请毛主席给题词留念。毛主席顺势对周总理说,"告诉滕代远部长,今天不走了,和少奇打个招呼,我要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
省、市领导听说毛主席不走了,非常高兴,便都聚在休息室等候毛主席题词。毛主席吸着烟,休息片刻,便来到会客室,拿起工作人员早已准备好的羊毫大楷笔,饱蘸浓墨,稍加思索,挥笔疾书,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先是为松江省委题了:"学习","奋斗"、"不要沾染官僚主义作风。",又为哈尔滨市委提了"发展生产"。此时,哈尔滨市正在召开共青团第二次团员代表大会,哈尔滨市委宣传部长兼青年工作委员会书记郑依平请毛主席为团代会题词。毛主席考虑片刻便题写了:"学习马列主义",最后毛主席为松江省委机关报《松江日报》题写了报头。
省、市负责同志还想请毛主席多题几幅,毛主席坐了下来,微笑着说:"你们能把这些做到,就很好了。"
毛主席接着话题说到:"现在条件比解放战争时期好多了,那时胡宗南占了延安以后,党中央坚持转战陕北,后来到了西柏坡。司令部只有两个窑洞,我和恩来、任弼时同志合住一个窑洞,依靠这种条件指挥了全国的解放战争。"周总理接着说,"毛主席是在世界上最小的指挥部,指挥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人民战争。"
大家认真地听着,不时露出敬仰和崇拜的神情。
毛主席扬着眉,抓住时机又说,"现在大家进了城,住上了这样的楼房,还坐上了小汽车······"他告诫大家,不能忘了战争年代的艰苦岁月,任何时候也不能忘记了革命的优良传统。毛主席看了看大家,又接着说:"大家要努力贯彻执行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进城之后还要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
周恩来在一旁接着说:"就是要求我们每一个共产党的干部,务必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务必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要保持密切联系群众的作风。"
"还要保持自我批评的作风,"毛泽东继续说:"我们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必须吃苦在前,只有把人民的事情办好了,我们共产党人才可以考虑办一办自己个人的事了。如果我们的党员队伍中出现了先为自己办事的人,那就要毫不客气地把他开除出革命队伍!"
毛主席和周总理抚今追昔地这番谈话和为省、市委的题词是对党的各级领导干部及时敲响了警钟。
离开哈尔滨后,毛主席一行又先后到了长春和沈阳。两地政府宴请的档次、标准是一站比一站高。特别是到了沈阳,东北局的招待宴会更是奢侈。毛主席当即对当地领导提出批评,他说:"我们是人民的公仆,是为人民服务的,如果你们一层一层效仿下去,这么吃起来,在人民群众中将会有什么影响?"第二天,毛主席在东北局干部大会上又对此提出了批评,并强调说:"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刚开完,你们就忘了,我们还应重温全会的精神。"
他在短暂停留的几个小时内,发现了一些不良的苗头,果断地作出留下来的决定,并语重心长,见缝插针地为地方行政要员们上了一堂生动地思想政治课,他老人家用心良苦,是要借机再一次告诫全党的领导干部,要认真贯彻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不要沾染官僚主义作风,这是大是大非问题,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必须警钟长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