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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战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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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八月八日上午，我接到上级命令：为光复祖国，配合苏联对日作战，令我带一支小分队到牡丹江一带参加战斗。任务是：深入敌后，实行战役侦察；相机武装群众，阻击逃跑之敌。
这道命令激荡着我的胸怀，使我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从"九一八"到现在，东北抗联战士已经整整战斗了十四个年头，在这十四年里，他们经历了多少磨难啊！今天，我能亲自率领一支小分队，参加光复祖国的最后一战，怎能不思潮汹涌！我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们分队共四个人：我、赵奎武、孙吉友和电报员姜德。装备有一部电台，每人一支手枪、一支转盘式冲锋枪和四百多发子弹，还有中、日、苏三国军服各一套。为了确保准时赶到敌后，上级决定用飞机将我们伞降到指定地点。
八月九日晚九时，我们乘车来到双城子机场。这里，已有四架坐满了中国抗日战士的飞机，在待令起飞。我们登上一架飞机，内有四十多人，除了几名伞降指挥人员外，都是抗联的指战员。九点刚过，起飞的命令下达了，在茫茫的夜空中，四架飞机同时飞向空难深重的祖国。
大约飞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向舱外望去，底下一片灯火。指挥人员告诉我们，已经来到牡丹江上空了。飞机掠过牡丹江市，继续向西飞行，同时机身急剧下降。到了海林县拉古南甸的上空时，指挥员下达了跳伞的命令，我带领三名同志跳出了机舱。一出机舱，除了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约三四秒钟，头顶上响了一声"炸雷"--伞张开了。这时，我双手把紧伞绳，慢慢下降。我的左上方，有一朵"白花"在飘动；左边还有一个伞在飘动，另一个人哪去了?我上下左右张望，终未寻着。大约过了四五分钟，我们三人相继落到一片稻田里。我藏好了降落伞，很快找到了赵奎武和姜德。唯独没了孙吉友。我们寻找了一会，没有，打了信号，仍没来。我带他俩来到一片向日葵地里，向上级报告了伞降情况。上级回电说：孙吉友跳伞后，因伞出故障未张开，牺牲了。并要我们找到孙吉友的尸体，收回一切证件。
孙吉友牺牲在什么地方?我们找遍了附近的稻田，一直未找到。第二天清晨，我们正在寻找时，忽然看见东山根上聚了一堆人，断定那里出了事情。我们换上了中国服装，赶到人群处一看，果然是孙吉友牺牲在这里了!我们忍住悲痛，按照上级的指示迅速料理了善后，并向群众公开了我们的身份。我对乡亲们说："苏联已经对日宣战，我们抗联大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了，日本鬼子的末日就在眼前了!大家要组织起来，有枪的出枪，有人的出人，组成天罗地网，决不让鬼子跑掉一个!"
老百姓一听抗联打回来了，日寇眼见就要完蛋，高兴的满眼泪花，把我们三人团团围住，问长问短，争着拉我们到家吃饭。一位银须白发的老大爷拉着我们的手说："神兵天降，小日本和满洲国的气数到了!"
我们深深感到，回到祖国人民的怀抱里，是何等幸福，何等温暖啊!打这以后，我们就一边进行敌后侦察，一边在沙虎南沟、拉古南甸子，前沙虎、后沙虎等九个屯子，公开发动群众，同日寇展开了最后的斗争。当时，上级指示我们注意牡丹江方面的情况，并随时汇报苏军飞机轰炸敌人目标的效果等情况，我们依据侦察了解及时作了报告。八月十三日，日军开始大批撤退，我们立即报告了这一情况，苏军很快就将敌人撤退时必经的桥梁炸断了。
苏联对日宣战后，日寇争相逃命。这些当年不可一世的"皇军"，竟然变成了一群群"饿狼"，见了老百姓的猪狗牛羊一刀捅死，拖了就走；甚至见了百姓家的苞米面饼子也要抢个净光。
八月十三日上午，我们正在拉古南甸子附近的一个村里发动群众，忽然老乡来报告：有一小队鬼子兵中午要到村里来吃饭。这正是打敌人、夺枪支的好机会!眼下群众已经发动起来了，再加上我们手中的武器，打这队鬼子是有把握的。我们便找了几个骨干分子，研究了消灭敌人的办法。
刚到中午，二十多个鬼子进村了。一个伪村公所"办事员"模样的人，手拎着一只煮熟了的鸡，笑嘻嘻地迎上前去说："太君，辛苦大大的，村公所里这个的有，眯西咪西的!"鬼子小队长一把接过去，闻了闻鸡，伸出了大拇指，笑着说："你的这个，好人大大的!"说着，撕下一块鸡肉塞到嘴里，带着队伍向村公所走去。
伪满的农村，不要说来了鬼子，就是来个警察，也要单独立灶。所以鬼子对让他们去村公所吃饭是不加怀疑的。别看这些家伙又累又饿，可是进村后还摆出"皇军"的架势，排成两路纵队，迈着正步，有节奏地走着。
村公所是一幢青砖房，房前是一片大豆地。当鬼子进村时，我和赵奎武、姜德正埋伏在大豆地里。"办事员"领着鬼子到了村公所前，故意高声喊道："太君到了，快出来迎接呀!"我听得真真切切，偷偷抬头看了看，见几个炊事员打扮的妇女从屋里跑出来，站到门旁，鬼子们两路变成一路，走进屋里。
鬼子进屋后，被满桌的酒、肉迷住了，坐下就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起来，枪，有的挂在墙上，有的戳在地上。这时，妇女们退出了屋，"办事员"站在门口对着豆地高声喊道："给太君上饭了"!
这是事先研究好的暗号。我和赵奎武、姜德立即一跃而起，姜德把守窗户，我和赵奎武冲进屋里，两支转盘枪一起响了起来。鬼子一片惨叫，硝烟从窗户往外冒。这时，有个鬼子没死，跳窗逃跑，姜德打了一梭子没打中，潜伏在村公所周围的老百姓见了，立即追了上去，一顿铁锹将那个鬼子拍死了。就这样，军民一起奋战，不到十分钟，二十多个鬼子就全报销了。
初战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沙虎南沟一带的群众，有快枪的扛出了快枪，有"洋炮"的背起了"洋炮"，没有火器的安上了梭镖，我们把缴获的三八枪、子弹和手榴弹也发给了联防队员，一支有组织的抗日武装很快就建立起来了。在此形势下，海林县的一支伪国兵也调转枪口，投向人民武装力量一边。这样一来，从这一带路过的日军零散部队便成了过街的老鼠，处于人人喊打的境地了。这一期间，附近的联防队共打死二百来个日本鬼子。与此同时，那些汉奸、特务、伪警察署长、协和会长等罪大恶极分子，纷纷被群众处以重刑；平时有罪恶的伪屯长、伪警察也被群众拘留起来了。
八月二十日，电波传来了上级的指示，要我们到牡丹江集中，另有任务。乡亲们听说我们要走，纷纷前来看望。老人们拉着我们的手不放，孩子们扯住衣襟不让走，我望着这一张张敦厚热诚的脸，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拉着乡亲们的手来到孙吉发的坟前。我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同战友话别：我们一起来到这里，却不能一起回去了；为了胜利，我们曾共同地经历了千辛万苦；胜利了，你却不能与我们共享快乐，同志啊! ……我的泪水模糊了眼睛，千言万语哽在喉里。说了声"再见吧，战友!"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临行这天早晨，乡亲们敲锣打鼓扭秧歌，簇拥着披红挂彩的大车把我们送出了很远。
离开这儿不久，我和姜德奉命去接收宝清了。赵奎武在解放战争期间，壮烈牺牲在牡丹江地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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