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面向社会的思考

缪品枚  ()

    本届修志工作开展以来,已经走过了十余年历程,全国出版了数以万计的各级志书和地情资料著作。地方志部门从原来单一编一部志书,发展为既编地方志、又编年鉴和地情资料,具有多项服务功能、多产品、多行业的工作机构。地方志工作开始摆脱封闭式的自我循环状态,逐步走向社会,并向市场经济靠拢。有的地方已经建立起集地情资料储存、开发、利用、服务为一体的地情研究中心。方志界已经把目光瞄准二十一世纪,并开始从信息论的角度探讨方志的特质,方志多元化的途径。而另一个方面,部分省、市、县在志书相继完成后,也相应面临着下一步做什么的考虑。其实,两者的焦点都在于方志如何面向社会。社会需要方志吗?方志能做些什么?方志如何适应社会?如何提高方志的文化品位?这里想谈几点个人看法。
   一、社会是否需要地方志
   法国年鉴学派史学宗师马克 布洛赫在他的《历史学家的技艺 导言》中用他小儿子的提问"告诉我,爸爸,历史有什么用?"开头。这个看似简简单单的问题却颇令史学家为难。显然,历史研究是出于人类进步的需要。那么常被人视为历史学的"下角料"的地方志有什么用?
    方志既然有理由存续几千年,自用其功用。从文化学角度看,方志的编纂是出于我国历史文化发展本身的需要。中国有几千年的文明史,从时间上讲要保存这几千年社会发展过程中积累的文化,需要与之相配套的载体:从地域上看,我国幅员辽阔,秦有秦文化、楚有楚文化,齐、鲁、燕、赵、闽、越,各有自己的地方文化,要记载这浩瀚的文化现象,也需要一种与之相适应的文章体载。包罗百科,不时而修,代代相续的地方志,正好承担起存储地方文化的重任。同时,每一次修志,又都是一次对地方文化的判断、选择和控制,即文化整合过程。修志人员根据自己的意图,在编纂过程中,对入志史料进行剪裁。通过删繁就简,去芜存菁,增补要义,调整层次,使本来纷乱无序的文化现象,趋于一体化,上升为有条不紊的系统文化,得以长期保存。志书出版发行后,在人们不断的检阅使用中,又起到传播、交流文化的作用。由此可见:地方志的存在、本身就是出于文化积累、存储和传播的需要。文化是人类聪明智慧的结晶、文明的果实。保存文化的目的在于更好地利用文化。既然,修志是文化自身需要,方志学和所有学科一样,是为人类的进步而存在的,只要人类还需要文化,社会还需要进步,也就需要地方志。
   二、让社会了解地方志
   地方志的内函很丰富,但最根本的功能应是"志"。"志"者记也,是记载保存一地的文化。其他所有功能,都是"志"的派生。反过来"志"又仅仅是手段,因为储存文化是为了给文化派用场。又因为"志"中还有是非之分、善恶褒贬之寓,因此又派生出教化功能。其实,志书的教化功能,并不是发挥得很好,这除了修志人员素质不高,志书质量不是很高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具有思想认识作用的历史,一直被士大夫当作取用于王侯的工具,苑圃于书斋之中;志则被视同于史,结果差不多。所以历史上的志书一直没有真正深入民间,志修好往往层层上送外,即束之高阁,发动民间读志,却从未有过。封建时代"政"是官事,民不与焉。地方志严于取材,长于记实,本身缺少娱情功能,其说教远不如悦目移情的文学作品有魅力,受人欢迎。新志编修时间不长,已出志书部头大,书价昂贵,普遍读者买不起,加上对方志不了解,认为方志:"古"(古板)、"深"(深奥)"大"(部头过大),遂望而却步。故真了解方志的人不多。在农村是拿志和家谱作比较时,群众才明白修志是修"地方的谱",用谱的理解代替志的理解。甚至有些地方部门领导也这样认为。既然,谱修好后封存,志修好后也就束之高阁了事。这一切都跟不了解地方志有关。
    要让社会了解方志,就必须加强方志的宣传工作。目前在所有工作中,被新闻报刊报道最少的就是方志,平时报刊上难得看见"地方志"三个字,其他方式的宣传也很少。这和方志承担的功用比,显得极不协调。
    方志需要社会了解,新闻媒介宣传方志又那么有限,方志只好靠方志工作者自我宣传。笔者作过尝试,分别在《闽东日报》和《闽东通讯》上开辟"乡土风物"和"地方志"专栏。前者以介绍风情人物为主,重在知识性、趣味性;后者结合区内的中心工作,以地情研究为主。先后在"地方志"专栏上发表《闽东历史上的海洋利用》、《闽东的地理形胜与民风》、《三都澳开埠》等专题文章,从地理环境角度探讨闽东落后的历史原因,认为闽东(宁德地区):北有大姥山脉、西有洞宫山脉、南有鹫峰山脉,这三道山脉象三面长城,把闽东的北、西、南三个方向包围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东面的海是活路。这三向包围的地理环境导致闽东的闭塞和养成闽东人的保守心态,要开发闽东必须先打破闽东的封闭性。早在本世纪初,外国人在经营三都澳时,就提出了修建闽东沿海铁路的计划。经过分析得出结论认为:闽东的海洋利用效果差,是由山的封闭造成的,要打破地域的封闭性,最有效的办法是修建闽东沿海铁路,从根本改变闽东的封闭形势。文章发表后受到有关部门重视,根据上述内容写成的电视评论脚本《穿越山海的思考》,被地委宣传部列入拍摄计划,收到良好的宣传效果。
    三、让方志适应社会
    要社会了解方志,方志自身也必须适应社会。首先,是拓展方志领域,使方志多功能化,多业并举,多出副产品。目前许多方志同仁这方面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笔者认为这拓展还包含方志结构体式领域和编纂体制两个方面。历史上方志结构体式名堂很多,但实用的只有条目(纲目)式和章节体两种。条目体便于反映事物间的统属关系,层次清楚,检索方便,旧志多用这种体式;章节体以大类为章,小类为节,具体事物为止,层层统辖,逻辑关系严密,整体性强,所以清末民初出现的这种结构体式,被新志普遍采用。但章节体统辖严密、整体性强的同时,存在章节内容易产生失衡,章节标准难掌握,章节统属关系要求高,给实际操作造成困难。条目体因为整体性不足,很少被采用。是否可以考虑用新三书体:把全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用章节体,简史式,侧重写起伏变化,记过程、手段、章明因果;第二部分用条目体,百科词条式,侧重写人、事、物有实体性质的内容;第三部分,不分文体,附录式,近于文献资料辑存,选录文献、图表等原始资料。如果这种设想可行,将大大缩小编纂宗旨追求与成书效果之间的距离。此外,鼓励编一些私志,改变志书官修的单一格局,刺激高品位志书的问世。
    其次,应当摆脱地方志工作的封闭状态,在不影响主体工作的情况下,创办地情研究中心、信息服务中心、头脑公司等,以贴近生活的面貌服务于时代,适应现代社会需要。
    四、提高方志的文化品位。  梁启超在《中国三百年学术史》一书中说:"方志中十之八九,皆由地方官奉行故事,开局众修,位置冗员,钞撮陈案,殊不足语于著作之林。虽然,以吾侪今日治史之需要言之,则此二三千种十万卷之方志,其间可宝之资料乃无尽藏。"梁氏以史学家眼光看方志,认为地方志文化品位不高。原因是地方官例行公事与修志水平不高所至,但整体看地方志又极为可贵。这段话对我们今天认识方志,仍然很有意义。其实按布洛克的观点,史料可分成"有意"和"无意"两类,前者指成文的历史著述,后者指政府档案、文化、信件、文物等;对治史,后者比前者更可贵,如果仅仅依靠"有意"的史料,后代史学家势必成为前人思想的奴隶,旧时代偏见的牺牲品。方志处于芜杂状态的史料,从学术、史学的角度看"殊不足于语于著作之林";但可贵也正在这里,正因为没有经过"有意"处理,更可信、可贵。因此,梁启超又说:"以我国辐员之广,各地方之社会组织,礼俗习惯,生民利病,樊然淆杂,各不相侔者甚夥。而畴昔史学家所记述,专注重一姓兴亡及所谓中央政府囫囵画一的设施,其不足于传过去社会之真相,明矣……犹幸有芜杂不整之方志,保存其所谓'良史'者所吐弃之原料于粪秽中,供吾侪披沙拣金之凭借……其方志之所以可贵也"。从这里我们发现旧方志处于一种尴尬境地:其不足处,恰好是价值所在。
    我们如何看待这现象?是要著述性,还是要文化品位。当然,任何一方志工作者都不愿意自己编的志书,处于芜杂状态。因此,在实现志书最基本的储存文化的前提下,提高文化品位是我们的共同追求。
    要提高志书文化档次,首先,必须提高修志人员的素质。注重修志人员专业再教育和业务培训工作。发动专家学者参予修志。台湾文献委员会编《重修台湾省通志》的作法就是聘请学者主笔,撰稿人均有相关学科著述问世,以此来保证志书的著述水平,很值得我们参考,因为,如果修志人员原来并不具备著书能力,甚至写一篇文章都有困难,现在要求他承编一部巨著,这显然是勉为其难的,书编成了,质量也难得保证。其次,强调质量,重视总纂工作。总纂是对人志史料进行一体化处理的最关键环节,志书著述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总纂。但现在没有经过认真总纂的志书,比比皆是,甚而有根本没有经过总纂的。这要志书上档次,显然更不可能。其三,求特色。志书不仅要反映特色而且自身不能没有特色,虽然,一部分特色明显的志书不一定就是优秀志书,但是一部没有特色的志书肯定不是优秀志书。因为没有特色,至少说明你没有追求,没有找到你区别于别人的价值所在,有也没增加什么,没有也没减少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如何上档次。所以要提高志书的文化品位,必须积极寻求突出特色。
    总之,志书如何上档次,地方志工作如何面向社会,是修志界共同关心的问题。提出问题,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是我们修志工作者的职责。记得年鉴派历史学家费弗尔有个观点:"提出问题是所有史学研究的开端和终结,没有问题便没有史学"对既古老,而又年轻的方志,更是如此。我们不仅需要"问题方志,"而且更需要"问题方志学"。相信随着修志实践的不断深入,上述问题势必得到圆满的解决,地方志工作不仅将在现代社会中站稳脚跟,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并且将发挥巨大的作用。